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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January 09, 2010

一年之計

每到年尾,朋友之間最熱門的話題是:今年過得真快,一眨眼就到年尾。我不是認叻,也不是要裝作與眾不同,但我真的沒有感到時間過得太快,因為我有毅行者。

其他人感到時間過得太快,原因是他們沒有一個需要由年頭到年尾有紀律做好規劃的重心。我不是指非毅行者生活沒有重心,他們的重心通常是關於一些時時刻刻都在做的事情,例如家庭、事業、興趣等。大部分香港人的重心是事業,事業的規劃是每日上班下班;上班時盡力做到最好,下班後享受其他活動。每日如是者。這些重心容易令人忘卻時間的過去。

我不是要比較不同重心的優劣,只想指出不同重心令人對時間的感覺有不同的影響,何況我們可以在同一時間擁有多個重心 ― 例如我愛家庭、愛工作、愛寫作、愛毅行者。我認識一位馬拉松發燒友,由每年只參加香港的渣打馬拉松,至近年參加幾個在外國舉行的馬拉松比賽,一年到晚的規劃都是環繞着這幾個比賽,一早定下那一個月要參加那一個馬拉松,期間要做甚麼類型的操練。他時時刻刻知道自己在做甚麼、應做甚麼,我相信他不會投訴時間不知不覺地溜走了。

毅行者每年十一月舉行,我年度的規劃環繞着十一月為起點和終點。年中每個月應做那類型操練,家庭同樂時間由星期日可回家吃午飯到不能回家吃晚飯,按步就班走向十一月的比賽。一年規劃中最有趣、最值得深入探討的課題是,毅行者結束後兩三個月這段懶惰期。

比賽結束後毅行者通常會懶惰起來,大幅減少操練,原因是經過差不多一年的刻苦操練,比賽結束後給自己的獎勵是讓自己偷懶一下,這是人之常情。加上比賽後接著是聖誕和新年節日,應酬特別多。不過最令人廢解的現象,是比賽後特別容易生病,工作特別忙。

今年毅行者比賽後我照例患上感冒,我去彌漫着毅行者氣氛的養和醫院睇病,醫生告訴我,有幾位參加毅行者的養和醫院同事也在比賽後生病。我問醫生為什麼比賽後就會患病,西方醫學有能夠解釋這現象嗎?醫生一時答不出來。我媽媽的解釋是「谷到病」,但媽媽不是醫生,而且西醫可能沒有「谷」這回事。

我有一個不甚科學但可能不是沒有邏輯的解釋,就是運動員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 (Mind over body)。比賽前,運動員特別注重健康,警剔自己不要病倒。這一度由客觀 (檢點生活) 和主觀 (告訴自己不可以病) 構成的力量,可以克服小病。比賽後,毅行者放鬆及放縱自己,病痛自然來。

至於毅行者比賽後工作特別忙,我也有一個乎合邏輯,但沒有人肯承認的解釋,就是毅行者不知不覺地把部分工作延遲到比賽之後才處理。以我為例,不知為何,比賽前一兩個星期絕少需要出差,比賽前兩三日多數沒有重要會議。沒有人肯承認有這些現象出現,是因為沒有人肯承認把「玩」放在工作之上。今時今日,打工族怎可被人質疑以玩為上,這敏感課題還是點到即止。

2009年毅行者結束了一個月,我的傷風感冒一浪接一浪,工作忙至周日的行山和跑步也要取消,這一切當然是巧合。

補多一句: 毅行者應做的事

看到朋友傳來的電郵,眼前一黑,情天霹靂,竟然是我們!即時反應是,沒可能吧,一定是樂施會弄錯了,一定是被人屈,一定是有人出錯,一定是......

這幾年來我以不同形式去宣傳毅行者,包括拍電視節目、接受訪問、寫書、寫報紙專欄、寫Blog等,盡自己能力去表達我對毅行者的情意。隊友TC周達智十多年來以身以腳以心以荷包去推廣毅行者,建立遨遊人超級毅行者平台,他對毅行者的一份情是無法用文字來表達。精電B隊四個人參加了共三十次毅行者,一直以模範毅行者自居 (不只一次見到TC隨山執垃圾),但竟然被列入2009年亂棄垃圾隊伍名單。

對於樂施會亂棄垃圾隊伍名單的制度,我們一直接受,一直尊重,沒可能在「出事」後才作批評或否定,但我們感到很意外,因為我們真的沒有在自覺的情況下亂棄垃圾。

精電B隊 (Team 282) 一致決定做毅行者應做的事,就是承擔責任,無條件及無保留地向樂施會工作人員和其他毅行者道歉。

我們肯定不會再犯 (已想到萬無一失的辦法)。

撰文:蔡東豪 Tony Tsoi / 2010.1.9 逢星期六刊於《信報》
Photo credit: Sportsoho

Sunday, December 06, 2009

轉字頭


九月歐遊的時候,右眼痛至不能形容,眼前白濛濛一片,失去視力,生平第一次下機隨即從機場直奔醫院。「你有沒有腰背痛?」謝醫生第一句話是這樣問。我的眼睛幾近失明,痛楚至坐立不安,但跟我的腰背何干?再者,四十幾歲的白領男人有哪一個的腰背不痛?

我患上紅膜炎,程度算是嚴重,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 (現在仍要滴眼藥水)。醫治紅膜炎的方法,主要是服食類固醇。服食類固醇會有副作用,但兩害取其輕之下,眼睛的健康太重要了。可是,這一切都是次要,因為醫生認為我有很大可能患上強直性脊椎炎,這是一種免疫系統失調引起的慢性炎症,病發時情況可大可小,醫學界對這病症的成因和醫治方法沒有統一的看法。

「謝醫生,我11月底要參加毅行者,今年我們的目標是破20小時,這幾個星期我要進行最艱辛的操練,可否快一點醫治我的病?」她的反應是當我說笑。我的視力未恢復,兼且大劑量的類固醇對身陳代謝系統帶來許多不明朗的影響,謝醫生強烈反對我通山跑。「你有事的時候,在荒山野嶺誰來救你,睇醫生冇得講價。」

離開毅行者比賽還有兩個月時間,我有信心眼睛可及時康復,至於慢性炎症就慢慢處理。毅行者是要參加的,但問題是,我不能漠視醫生的勸告,更加不能不顧自己「仔細老婆嫩」的實際情況。我想出操練的變陣方法,練山不可能,就強攻心肺功能,選擇有錢人跑步的寶雲徑練跑,有事起來相信立即有人救。

覆診時我不斷向謝醫生報告我的操練情況,她不斷勸我不要在這段時間「谷」自己身體。在這些醫生例行勸告之背面,我看得出她是理解我的心情,想幫我完成目標 ─ I can see the sportswoman in her。我的病情好轉後,有一日她跟我說︰「我老公都參加了兩次毅行者。」以上是我今年第10年參加毅行者的背景。

精電B隊成員通通記不起20小時這目標是怎走出來,但肯定是未經理性分析,很大可能是有人 (應該是我) 隨口嗡。兩年前,我們的成績是29小時 (之前7年我的平均時間也是接近29小時),去年已創出24小時的「壯舉」,今年有沒有可能再進一步?去年加入的周達智 (TC) 是精電B隊的教練兼智者,有了他的加入,我們去年的成績大躍進,他認為「轉字頭」的目標有可能達到,但關鍵是我們是否跟着他的方法去做。

毅行者操練時候遇到的最大問題,是沒有人可付出很長時間在100公里的麥理浩徑上操練,參加者大都是在周末選擇三數段路程來操練,因此操練不足是通病。幾小時操練加上交通時間,等於星期日不見了大半日,對大部分參加者來說已經是沉重的家庭負擔。我們今年集中在大嶼山的大東山和鳳凰山操練,因為這兩個山比麥理浩徑任何一個山更難行。還有,對駕駛者來說,這兩個山交通甚方便,練完山可隨即坐車回家食午飯。直至10月我們才重返麥理浩徑,發現自己在大嶼山操練的日子,好像日日被師傅吩咐擔水的小和尚,不知不覺地練成一身武功。

四名隊員之中有兩人的年齡也轉了字頭 (4變5),整隊平均年齡是45歲,怎樣從去年已經相當好的24小時再減5小時,我相信隊員心裏也曾質疑自己。TC令我們相信做好賽前操練,加上個人紀律和臨場執行,雖然達成目標不容易,但是有可能做到。有了目標,我們努力做好自己本份,全力向「轉字頭」邁進。

麥理浩徑上每一段路需要用甚麼心情和速度去跑,我們都瞭如指掌,關鍵是每一個細節的臨場執行。比賽當日氣溫非常低,針山和草山的氣溫只有幾度,強風刺至入骨,許多參加者不敢去面對大帽山。精電B隊在TC帶領下前段步伐快而輕鬆,賺取了時間;入夜咬緊牙根,在嚴寒中低着頭不停步,最後以19小時39分到達終點。回顧我們的分段成績,每一段跟預算相差不超過兩至三分鐘,證明事前準備和紀律的重要。下次見到「毅行者先生」陳國強,我會大大聲對他說︰「KK,我和你同一個字頭。」

鳴謝 ─ 精電支援隊伍:黑夜寒風中送暖,是我們的精神支柱。養和醫院謝道欣醫生:送塊「妙手回春」的鏡給妳,我想妳會嫌老土;簡單一點 ─ 多謝。大班樓 (九如坊18號,2555-2202):在九龍水塘送上鮑汁荷葉飯,剎那間以為自已身處大劉飯堂。

撰文:蔡東豪 Tony Tsoi / 2009.11.26 《壹週刊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