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April 19, 2013

為波士頓跑




一早起來開電視,看到波士頓馬拉松(波馬 )慘劇,第一個反應是焦急。同事的父親第一次參加波士頓馬拉松,我留意到爆炸發生時間,跟他完成時間差不多,我不停打電話給同事,後來知道他父親無恙,其完成時間和爆炸時間相隔 6分鐘。

然後,我的反應變為憤怒。所有認真的長跑者都知道波馬的神聖地位,它是唯一需要qualifying 時間的國際大賽,它是馬拉松之王。慘劇發生後,有朋友和記者找我,想知道我有否參加。我好想參加,但沒資格,以我的體能,唯一有可能參加波馬,是年齡增加後,而又能夠保持目前狀態,但其實相當渺茫。想深一層,兇徒選擇波馬,正如九一一恐怖分子選擇世貿中心,就是要襲擊最有代表性的象徵。

這件事我特別傷痛,因為我是跑步者。跑步是一件開心的事,馬拉松把很多開心的人拉近在一起。跑步者的特徵是硬淨,捱得忍得,但波士頓慘劇仍然是很痛。

死亡和受傷的,大部份是觀眾。馬拉松不是參賽者一個人的事,例如我,每一次太太都在沿途為我打氣,我一定堅持下去,因為我知道她會在終點等我。觀看馬拉松本身是一件很特別的事,假如你偶爾對人性失去信心,去為馬拉松打氣吧!留意身邊的人,我擔保你會重拾做人的意義。

入場看巴塞隆拿,觀眾是想欣賞美斯的球技,是想看巴塞擊敗對手。馬拉松沒有主隊或客隊,觀眾為所有參賽者打氣,沒半點噓聲。只有在馬拉松,有這麼多陌生人為其他陌生人興奮吶喊,因為馬拉松參賽者都是平凡人,但他們在做一件不平凡事。

繼續跑 向惡勢力說不
馬拉松把人拉近在一起,因為跑 42 公里在全世界都是同樣困難,但又不是困難至不可能。由非洲冠軍到最後過終點的跑手,都曾為馬拉松付出過。馬拉松觀眾可能是家人,他們最清楚這種付出;也可能是途人,他們為這些曾付出過的人喝采,因為這種付出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,不分國籍、不分宗教,馬拉松的奧妙是把五湖四海的人連結起來。

我們活在一個犬儒世界,陌生人對我們好,我們第一個反應是不信,兼立即提高警覺。馬拉松卻製造信任,觀眾向跑手遞上朱古力和蛋糕,跑手不會質疑這些食物是否乾淨。一個平日用消毒紙巾抹手幾次的女士,在馬拉松跟滿手汗水的陌生人不停 high five。在終點,陌生人擁抱陌生人,馬拉松顯露人類的美善。

馬拉松從此不一樣,我們會提高警覺。不過壞人永遠不會得逞,因為跑步者一定會再跑、繼續跑,跑是跑步者向邪惡勢力說不的方法。波士頓明年會再舉行馬拉松,我擔保兩旁的觀眾,到時會嗌得比以前更大聲。

今個星期日,我會用我的方式,悼念波士頓死傷者,我跑!


蔡東豪 刊於蘋果日報 金融中心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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